第三十三章 诱饵与毒蛇
党部后院的腊梅落尽了最后一片花瓣,王龙正抱着档案袋走过月亮门时,听见假山后传来熟悉的咳嗽声,是钱立,军绿色制服的袖口沾着泥浆,显然是翻墙进来的,他的怀表链在晨光里晃出银亮的弧光,那枚 "银蛇" 徽章比往常擦得更亮。
“陈先生,借一步说话”钱立的声音压得很低,军靴在青石板上碾过掉落的梅瓣。
“张诚那老狐狸把我给停职了,你说可笑不可笑?我知道你也受他猜忌,不如咱们另寻出路”他突然抓住王龙的手腕,掌心的老茧硌得人发疼。
“钱干事这话是什么意思?”王龙的南京口音里带着恰到好处的惊讶。
钱立突然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,打开的瞬间露出三根金条,在阳光下闪着冷光。
“警备司令部的周司令说了,只要你我把磐石计划的资料给他,立马保送我们去台湾,还赏这个数”他的喉结上下滚动,军绿色制服的领口渗出冷汗,他伸出五根手指,指甲缝里还留着烟油的黑渍。
王龙的指尖在金条上轻轻点了点,黄金的凉意透过指尖传来,像东北林区的冰碴子。
“钱干事就不怕我告发你?”南京口音里带着刻意的犹豫,他注意到钱立怀表链上的 "银蛇" 徽章有些松动,显然是经常摩挲的缘故,这是军统特工的习惯,紧张时总爱摆弄信物。
钱立突然笑起来,怀表链碰撞的轻响在寂静的院子里格外刺耳。
“陈先生上个月在码头仓库的事,以为没人知道?”他凑近一步,嘴里的烟味混着酒气喷在王龙脸上。
“周司令说了,只要你肯合作,之前的事一笔勾销”王龙的后背瞬间沁出冷汗,原来钱立一直在暗中监视他与海燕的接头。
回到档案室,李梅的浅蓝布衫正映在档案柜的玻璃上。
“陈先生刚才和钱干事说话了?张主任让我盯紧他,说他最近和警备司令部来往密切”她将杯龙井放在桌上,茶沫在水面拼出个险字。
“没什么,他就是抱怨被停职。”王龙的钢笔在磐石计划的图纸上划出沙沙声。
南京口音里带着刻意的平淡,眼角却瞥见李梅的笔记本上画着个军统的徽章,旁边写着周字,看来她也在暗中调查钱立的动向。
傍晚的雨淅淅沥沥下起来。王龙故意在党部门口偶遇钱立,军绿色制服的口袋露出半截军统密电码本。
“陈先生考虑得怎么样?”钱立的伞骨撞在王龙的公文包上。
“周司令说今晚子时在十六铺码头见面,带上防御图的核心数据就行”他的指甲在核心数据四字上反复摩挲,像在掂量这笔交易的重量。
王龙的南京口音里带着恰到好处的贪婪:表示事成之后,金条怎么分配,他故意将公文包往钱立那边倾斜,露出里面的防御图。
其实是他伪造的假情报,关键数据全是错的,雨幕中,他看见钱立的眼睛亮起来,像饿狼看见了猎物。
回到住处,王龙将真的防御图藏在《吴郡志》的虫蛀处,油灯的火苗舔着纸面,钱立的话在他脑海里盘旋。
“周司令手里有份军统上海站的名单,说是能换不少钱”这才是他真正想要的情报,那些潜伏在上海的军统特工,就像埋在地下的地雷,随时可能引爆。
子时的十六铺码头弥漫着鱼腥气。王龙裹紧长衫站在货轮的阴影里,手里攥着伪造的防御图。
钱立带着两个穿黑风衣的人走来,军绿色制服的袖口别着军统的银蛇徽章。
“陈先生很识时务,把图给我,名单马上给你”周司令的金丝眼镜反射着码头的灯光,皮靴在跳板上踩出沉闷的响。
王龙将图纸递过去的瞬间,突然听见身后传来警笛声,钱立的脸瞬间煞白,拔腿就跑,却被埋伏的宪兵拦住。
周司令掏枪的刹那,王龙早已钻进货轮的底舱,那里藏着海燕安排的接应人员。
透过舷窗,他看见钱立被按在泥地里,军绿色制服的口袋露出半截金条,在警灯的红光里闪着讽刺的光。
回到档案室,李梅的眼圈红肿着,她将份文件摔在桌上:“钱立招了,说你是主谋”
“张主任让我把你交出去,但我......”浅蓝布衫的袖口沾着泪痕。她突然捂住嘴,钢笔从手中滑落,在军统名单的字样上划出道长长的墨痕,恰好盖住了最关键的名字。
王龙的心跳骤然停了半拍,他扶起李梅的瞬间,看见她指甲缝里的红墨水 ,那是档案科特有的印泥,只有接触过绝密卷宗的人才能拿到,窗外的汽笛声撕破晨雾,他突然明白这个总在监视的女人,早已用自己的方式完成了救赎。
张诚的黑呢大衣突然出现在门口,金戒指在桌上敲出冷硬的响:“陈志明,钱立说你和他同谋”
王龙的南京口音里带着坦然:“主任明察,我是假意答应,想引出他背后的人”
他将伪造的防御图放在桌上,“这是他要的东西,我早就留了一手”
张诚的雪茄烟在图纸上点了点:“很好,看来我没看错你”
金戒指突然落在王龙的肩上,他转身的瞬间,王龙看见他的黑呢大衣口袋露出半截录音带,原来码头的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。
深夜的档案室,王龙将从钱立那里套来的军统名单抄录下来,月光在纸页上流淌,那些名字突然变得鲜活,每个都连着无数地下党的生命。
他在名单的最后加上周司令三个字,笔尖的朱砂红得像团火,走廊的巡逻兵换岗时,他听见张诚在低声打电话:“名单拿到了,按计划行动”
王龙将名单藏进消防栓的夹层,金属门关上的瞬间,他摸了摸胸前的平安扣,红绳已经磨得发亮,玉质温润,像韩冰的手心,也像所有在黑暗中守望黎明的眼睛。他知道从钱立那里套来的情报只是开始,但只要能为解放上海扫清哪怕一颗地雷,这场与毒蛇的周旋就值得。
第二天清晨,钱立被处决的消息传遍党部,布告栏上的处决令写着通敌叛国,却没人提他试图拉拢王龙的事。
王龙看着那张纸,突然觉得国民党的内部就像座腐烂的大厦,每个人都在互相倾轧,而他要做的,就是在这座大厦倒塌前,找到那些足以让它加速崩塌的支柱。
李梅送咖啡来时,将块新的怀表放在桌上,表盘里嵌着张微型照片,是赵刚与周司令密谈的场景,角度刁钻得像是从档案柜后拍的。
“这是从赵刚办公室搜出来的,张主任让我销毁,我觉得你该看看”她的声音带着哽咽。
王龙打开表盖,指针正对着周字,那里的齿轮转动声像在为这场无声的胜利倒计时。
他知道,新的任务即将开始,而从钱立那里获取的情报,将是他刺破军统防线的第一把刀。
就像 "海燕" 说的,有时候敌人的贪婪,恰恰是我们最好的武器,王龙将怀表贴在胸口,隔着衬衫感受到齿轮的转动,像无数牺牲者的心跳,在为即将到来的胜利奏响序曲。
